周末和儿子去爬山看银杏,没写文,于是转了一篇我在小号随手写的随笔。没想到,留言空前热烈。
桃蜜群里也讨论了一波又一波,面对当下教育环境的内卷和孩子面临的压力,几乎所有人都焦虑难安,家长无力,老师无奈,苦不堪言。
我不否认,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苦。
有的人赶上了战争。有的人赶上饥荒,有的人赶上了文革。每种苦,都是一代人的集体宿命。
但这代孩子的苦,是难以言说,难被理解的。
网上有一位妈妈发贴,说女儿写着写着作业,突然大笑起来。
笑着笑着,转为大哭。边哭边说:作业终于写完了。
另一位爸爸发的是:凌晨一点,女儿还在写作业。他问女儿什么时候能写完,孩子抹着眼泪说:不知道。
还有一位妈妈,半夜推开儿子的房门,发现孩子靠在床头睡过去了,书桌上还在播放英语。
我们可以要求孩子努力学习,但,这是人过的日子吗?
作业永远写不完,今天写完了还有明天。
题永远刷不完,今天熬夜刷完了明天依旧。
我敢说,换成我们这些成年人,这种日子过上一个月,是人都得疯,是人都得崩。
在这种环境里,能熬下来的孩子,只有三种:
第一种是天生学霸型的孩子。学习不费力,卓越的成绩能带来成就感。
第二种是天生战斗型的孩子。体能智能都旺盛,天生爱竞争,越挫越勇,参考刘晓庆邓文迪。
第三种是心大自洽的孩子。作业写不完就不写,太累了就请假,不怕老师训,不在乎别人评价。
以上这三种类型,现实中其实是凤毛麟角,极少数。
大部分孩子,都是普娃,都被卷在潮水之中,日日煎熬,抛起又落下。
而这些孩子之中,格外痛苦的,就是那些高敏感孩子。
他们要强,不肯躺平,对自己要求高,不想成为老师同学眼中的“异类”,但又卷不过,情绪波动大,体力心力双重消耗,最容易转向自我攻击。
我前段时间埋头做完《高敏感养育成长营》系列课,也是因为,我太知道那种苦了。
这不是哪个学校和哪个老师的问题。这艘大船,要调整方向,要调转船头,需要各个方面的力量,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。
但我们的孩子,就要活在这个阶段。
昨天有个桃蜜在留言里说:
我理解她的焦灼。
那也是我们这一代父母,集体的创伤体现。
无数的小镇做题家们,当年靠着日夜苦读,考上大学,改变了命运,从偏远农村或者十八线小镇,走到了城市,进入了写字楼。
因为苦过,穷过,见过这个社会的弱肉强食,恃强凌弱,我们太害怕孩子掉落到最底层。
已经成为所谓的“精英”的,希望孩子的阶层能继续向上流动。
没能成为“精英”的,希望孩子能吃下苦中苦,一朝逆袭。
社会的“唯财富论”,学校的“唯分数论”,共同织就了一张大网,围猎这些父母和孩子。每个人都被困其中,动弹不得。
孩子苦,父母也苦。真的不忍指责任何人。
这个困局,不是哪一个个体的力量能改变的。
这几年我一直在探索,一直在践行。目前能找到的唯一方式,就是父母的成长和觉醒。
因为我们是成年人。我们比孩子拥有更多资源和力量。我们应该做那个先行者。
我们敢不敢,给孩子做最后的托底,帮他抵挡外面滔天的压力?
我们敢不敢,允许孩子鲜活地活着,保护好他们最原始的生命力?
我们敢不敢,接受孩子和别人不一样,甚至,未必走在同一条路上?
学校,是上千人的学校。
老师,是几十人的老师。
而孩子,是我们自己的孩子。
我们要做那个最了解、最支持孩子的人。不是吗?
我不是说,要让孩子都躺平摆烂,更不是说让孩子都不学习不努力。
我想说的是,我们至少要做到,让孩子回到家里,回到我们身边,能做回一个真实的孩子,能放松,能充电,能回血,能得到爱,得到抱持,得到托举。
这是一个家庭需要具备的功能。
外面枪林弹雨,硝烟弥漫,孩子战斗归来,需要补给,需要休息。父母,就是他们最后的安全基地。
不要给孩子讲道理。你以为他们不懂那些道理吗?还需要我们来告诉他吗?
如果,你有丰富的学识,开阔的格局,超凡的远见,过人的成就,那你可以跟孩子分享。
请注意是分享 ,而不是爹味十足地说教,夸夸其谈的自嗨,高屋建瓴的评判,自以为是的操控。
如果没有,那就做到三点:
一,生活上照顾。
二,经济上支持。
三,情绪上托底。
让孩子活成一个鲜活的、真实的生命,尊重他,信任他,尽我们的全力去托举他。
他才有可能,想方设法,以勇气,以智慧,去面对外面的连天风雨。
如果,他飞不动了,他战斗累了,允许他歇一歇,允许他停一停,不要催,不要逼,不要滔滔不绝讲道理,不要把你自己的恐惧加倍漫散他的世界里。
一个作业不写又能怎么样。
一道题不会又能怎么样。
考不好又能怎么样。
再退一万步,这个学,就算不上了又怎么样?
不要被单一的评价体系裹挟,不要伙同外界去奴役我们的孩子。
因为没有什么,比好好活着更重要。没有什么,比活成一个正常人更重要。没有什么,比保有生命力和对世界善意更重要。
说到善意,我昨天在群里谈了我的一个观点:
苦和累,不是最可怕的。最可怕的,是长期高压之下的结果,让孩子再无希望,对这个世界失去善意。
攻击性向外的孩子,去伤害别的孩子。
攻击性向内的孩子,去伤害自己。
无论哪一种,代价都可能极为惨重。
教育,是为了让人拥有智慧,向善向美。
刷题或许会掌握知识,但不是拥有智慧。
高压或许会取得成绩,但未必向善向美。
这两个目标,路漫漫,其修远。道阻且长。
我知道说这么多,会有人觉得都是废话。因为到最后也没能解决一些人的终极疑问——成绩上不去怎么办?考不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怎么办?
只能谈一点我自己的观点:
对于未来的工作,我没有那么悲观。
因为未来的职业机会,是我们根本想象不到的。
智能时代,风云际会,只要孩子的自我不被堙灭,创造力不被打压,生命力不被摧毁,我相信他们都会有更多更好的机会。
不要还想着用我们开拖拉机的经验去指导开电车的他们。现在,都出无人驾驶了。
未来,是一个更高维的世界,需要的是心智、灵气、思辨,联结,创新。
学历,绝对不是唯一的竞争力。
我不是鼓励孩子不去学习不考大学。我只是想告诉那些焦虑的父母:人生,真的不是一条“考不上就完了”的路。
上个周末,小宝的家庭菜单里,更新了热饮奶茶。
他给我做了一杯新研制的“茶颜悦色同款”,我边喝边跟他聊天:“以后如果去奶茶店或咖啡馆工作,也很好啊。”
他说:“我干那个工作肯定没问题。但目前,只是我的爱好而已。”
说实话,我觉得很满足。
因为我随时做好准备为他托底——不是有多少钱的那种托底,而是,家里有吃有喝,你尽管做自己。
我也真心希望,大家都能在养育上放松一点。因为,我们放松了,不再把焦虑投射到孩子身上,他们不必背负那些重担,才能长出自己的力量,去面对他们自己的未来。